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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关风、下关花、苍山雪、洱海月。
点苍山巍巍而立,连绵不绝,十三座山峰高耸入云,万仞险绝。美丽的洱海碧绿清澈,宛如一块通透的玉石镶嵌在那古朴的红色大地上。苍山之东,洱海之西,是尊佛重教的大理国。
床头的紫金麒麟炉内,燃着龙涎香。奇异的香,是好友无涯子差人千里迢迢送来的,如此高贵,才配得起堂堂皇室,金枝玉叶的身份。
传说中,是茫茫大海上,月明的夜晚,潜于渊底的龙会浮出水面,盘于礁石之上,吸收海雾与日月的精华,涎沫吐出凝结而成。
这样高贵的香。龙的精华。只合帝王家。
太子段廉荣起身,一手揭开镂空兽首炉盖。那香灰烧作完整的一个心字,一拨,顿然烟灭。魂飞魄散。
有什么分别。龙涎香,再是高贵。冰片熔肌,水沉换骨。
到头来,这断魂心字,还不是面目全非。
就如摆夷国,这个看似平和信奉水神的民族,骨子里却仍然是嗜战的本性,为了传说中封存着无数珍宝和魔力的万年寒玉塔,常年与大理国纷争不断。
风雨飘零,人心难测。
战争,总是这般无奈。
乌沉沉铸铁凝铅的天底下,兵甲万千,刀戟寒光一凛,赛如冷月斜穿暗室。密密排匝的虎狼之兵,面目却不可见。
猎猎大旗划破天际。楚汉两阵,各怀心事。这厚地高天,由不得作主。
沙场点兵,这本是男儿的天下,为何却多了一抹嫣红?
奢香公主,摆夷国国王最疼爱的女儿,天外飞仙般出现。段廉荣端坐在马上,凝视着十几米外的似水佳人。她的红衣如云般笼罩在身上,淡淡的,温暖的,并非红莲业火一般的灼热,而是漾漾的水色,如雨丝一般悠远而绵长。
长剑为号,鼓声做令,弓如霹雳弦惊,来来往往,箭似飞蝗。漫天的杀声中刀光剑影,真真的无情。
抬首,又见那清丽绝俗的容颜。面对杀戮,她的脸上有悲悯圣洁的光芒,她一直都是安宁的,敛眉垂目立于父王身边,满目悲伤。
战争,或许,早已不该存在。
宁静的夜晚,月光如水,精致的短刀将一封信函斜斜的插在了段廉荣的书房里。
“子时,大理郊外观月亭,要事相商。”字迹娟秀清朗,淡如梅开。
如约而至,他见到的是战场上的慈目观音。
双手奉上短刀,却在她接刀时出口:“奢香公主”。
女子一惊,白莲似的指尖染上一丝血痕,他,不禁伸手握住她的手:“是我方才让你受惊了,伤了你的手,真是罪过。”
“无甚大碍,是我自己不小心,怪不得别人。”她想抽出手,却让他握得更紧。
僵持之下,她平静如水的面容竟有一丝慌乱。
亭外,朦胧的月色那样旖旎,笼罩着她明亮的脸庞。
他用一方素绢小心地抹去她手上的血迹,抬眼时,看见她低眉敛目,浓浓的眼睫颤动如风前飞絮,幽幽的眸子跳动着燃烧的火焰,沉静而浓烈,令人惊艳。
那素净的容颜,此时却斜照着天外幽幽的金黄。
霎时间,他,心动,如蝶。
清冷的月下,他向她伸出手来,那对鹰隼般凌厉、坚定的眸子,燃烧着猎猎火誓。
大理与摆夷要恢复和平。
她惊愕,这不就是自己约他来的目的吗?战争,不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方法呀!
她轻抿了一下唇,将微微颤抖的手覆上他的。
那一刻,月似金盘,团团圆圆。
而后,似水年华,滔滔如金,万缘常满,欢喜无量。
恩情美满的韶光,云飞暮卷。
直到那个神秘预言的出现,才知道当天意戏弄于人间,而人颠簸于诸天的悲喜。天意之上还有天意,茫昧的都只不过是层层的众生,一层一层。
预言中说寒玉塔大门每隔四十年,就可以用不灭圣火来开启一次,如果这时有人进入寒玉塔冰封起来,就能镇压寒玉塔的魔力,保得世间平安,而进入寒玉塔的人虽可长生不老却永世不能脱身。
不知道真假的预言,如心中魔障,挥之不去。
一边是天下苍生的平安,一边是自己人生的幸福,熟重熟轻?难以取舍。
兔毫笔带着墨汁飞起。雪白纸上,开了一串晶莹乌黑的梅花。
段廉荣,早已心乱如麻。
世事复杂。人不能懂这天道。轮回流转,世间的原由,荼毒的理由。生命到底是什么。
一个人的生命和万千人的生命,还需抉择?
到头来,不负天下人,单单要负的只是她。
发如流水,拈花微笑。她的记忆,恐怕要永远停留在一个白衣青剑的少年,轻执她手,有风微鸣。
可世事难料,段廉荣怎么也没想到,奢香竟然会把他灌醉,代替自己进入寒玉塔受苦。
他从宿醉中清醒,相爱之人却已阴阳相隔。
那一夜,大理下起百年罕见的鹅毛大雪,片片雪花如垂死的蝶,挣扎着,舞动着,惨白的尸体湮灭了整个大理。
而他,就那样在寒玉塔外站着,静静地凝视着这存在了万年的塔楼。
外面的夜静而冷,雪岚埋葬了他的发,寒气冻伤了他的身,他,浑然未觉。
他的眼,只穿越了冰雪,看见塔内灯火飘摇,看见灯下的她,冰封玉骨。
她的脸。那已经不是人间的容颜。
恍惚间,她似踏着冰雪款款行来,依旧一袭红衣,依旧是那白莲的容颜,弱柳的身姿。飘飘然的,如神如仙。
他看见,扑天盖地的朔雪中,她的笑,粲然如花。
一瞬间,天地万物仿佛褪尽了颜色,朦胧中只有她绝美的笑颜是这般清晰,冉冉地点亮了身旁灰暗的世界。
“奢香……”他忍不住唤她,却惊见她在刹那间被狂雪一卷而去,只剩下眼前高耸的寒玉塔。
夜,渐渐沉暗,而跳动于他眸中的两点幽火,却如同自焚的凤凰,燃尽生命,舞着,舞着,在冰雪中渐渐暗淡,终化为灰烬。
那一刻,他,心若死灰。
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
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
相顾无言,唯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岗。
清冷的空气,檀香浮动。出力打扫过的大殿异常干净。这一尘不染的所在。
过往如烟飘散。
把脸贴在冰冷的地上。竟是这样寂寞。
大佛那么高。遥远得,看不到,想不到,梦也梦不到。
人言落日是天涯。原来这一世,到底,是一个人看落日。
落日的余辉就这样华丽地弥漫了整个天空,像一场醒不来的宿醉。
四十年来,吃的是清斋素饭,听的是梵唱钟音,看的是贝叶经书,他觉得欣慰,欣慰此刻可以站在天龙寺寺院里看落日,不必再有记忆。
不想再变了。不想再有任何的改变动荡了此刻的团圆。他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,对那个女子,说过这句话。
人老了,就只想停留。让一切都停留。
可是世事轮回,四十年过往,留下的只是传说,寒玉塔的大门又在等待着从新的开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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